穆氏一气,呵斥他道。真是穷汉子,上不得台面,尽给她丢脸。瞧瞧,不怪她看不上他,这两个一比,一个天一个地,一条挺胸抬头的龙,一条哼哧个没完的虫,丢人!
李安讷讷地瞅了眼冯元,倒是恭敬惧怕了许多:“草民真的没对大人说谎,全是实话。”
顿了顿,怕人不信,他又举高手支愣着四根手指头:“小人发誓,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
李安心里可真是死的想法都有了,一辈子没见过官的小老百姓,这大官竟来自己家了,还是兴师问罪的,这闹的甚么事儿啊,倒霉透了。本在屋里哄儿子玩,听到大门被敲响,还以为是邻居呢,谁知不多时便有一些人高马大之人不客气地踹门闯进来,又是翻床底又是拉柜门的,将屋子扯弄得跟狼掏了似的,这是来白日行抢的大盗么?
待听了厅内说话声后,他才彻底明白过来。真是气煞人了,绿莺那小娘皮还敢做逃奴,向天借的胆子,他要知道她这么不省心,当初生下来就该摁缸里溺死。
冯元仔细观察他面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犹是试探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信了?据我所知,你是她爹,她亲娘早已不在,世上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不投奔你还能去哪?”
李安都想哭了,啪啪拍着大腿,真是天大的冤枉,他可恨死绿莺了。
咽了口唾沫,他望着面前这大人,一脸真诚,还真是不似作假:“哎呦,大人不知,其实小的对她不好,她在我这没享过福。当年将她卖了,她肯定长心眼了,怕回来再被卖,哪还能回来呢,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于李安说的话,冯元是信了,信绿莺不在这里。可听着他的话,却反而更气了。无理搅三分,若心神被蒙蔽,一时荒唐还有情可原,可这人分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无耻,却还如此大言不惭,狗都比他有良心。
冯元抖了抖衣襟,立起身,一脸讥诮地看着他,如看一堆腐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此一说她被你卖还是幸事呢,我倒要替她多谢你了。不过你李安,不及犬也。”
大门叮咣声后,屋里回复到之前的宁静。夫妻二人奔到门首,悄悄地往外探出头。
李安翘起脚背,往街口张望,见那帮人是真的走了,流入人群中,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气冲冲不忿:“嗳你说,他怎么还骂人呢,绿莺作死来找我干嘛,还骂我不如畜生,我这招谁惹谁了!”
不理他的絮絮叨叨,李穆氏一脸向往地望着那道背影——一身贵胄之气,上好亮线绣的湛蓝直缀,被日头照得一晃一晃,如海鱼鳞片般华贵醒目。大腿粗壮有力,走在人群中个头比大同府的男子高了大半个脑袋,大步铿锵,虎虎生威,鹤立鸡群。
她眼里泛着春水儿,软塌着倚在门框旁,怅然地咬着唇,满身的不舍与思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