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青衫单薄,衬得斐之年整个人有些瘦削,但观其风骨,却是灼灼君子,如山之松柏,令人自惭形秽。他双目微合却有神,鬓边霜发早生,看着却比数月之前在国子监见到时苍老了些。虽才知天命的年岁,看着却比耳顺多年的傅骁小不了几岁。
他面容清俊,风骨如玉,斐凝便得其六分风华。
傅瑜忙敛容拜见,却是恭敬如故,一如往年,倒是比之在国子监还要恭敬不少。他面上也收了以往的漫不经心和些许桀骜,某种甚至还略带了些忐忑。
斐之年慢慢踱过傅瑜身侧,只略微顿了顿,稍作停歇,随后却是走上主座,又道:“天热,傅二郎君且饮茶,暂作歇息。”便径自端了茶杯慢饮。
傅瑜推辞不过,说了些场面话,坐下饮茶。但见白瓷里碧螺春的尖儿微微卷着,一股清香扑鼻,傅瑜浅酌一口,唇齿留香。
绿茶消暑去火,也可强心提神,傅瑜跳个不停的心这下便也静了。他心下知晓这是斐之年的好意,想来他是看出自己的忐忑了,一时之间傅瑜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展露一下自己的才华,也好让岳丈知道自己不是个草包,也该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
喝了一口,傅瑜想罢,又觉自己着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华,难不成让他在这文臣府邸舞刀弄棍,来个百步穿杨,又或者耍一套傅家枪法?百步穿杨的箭法傅瑜是自得的,可他没带工具,而且若是傅骁知晓傅家家传的杀场上无往不利的枪法被傅瑜拿来耍宝讨好老丈人,只怕自己又得挨揍。傅瑜忙否了这个。他又小酌一口,想着要不打肿脸充胖子,逼着自己硬生生地和斐之年探讨一下天文地理诗词歌赋,可是自己在国子监混了这许多年,自己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斐祭酒是一清二楚的。傅瑜又觉尴尬,觉得自己肚内草莽已是被斐之年摸得一清二楚。偏生傅瑜会的都是些吃喝玩乐的法子,难不成还真让他在斐之年面前表演一场马球赛?
眼见着斐之年合了茶盖,一双眸子移向自己,傅瑜寒毛直竖,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来了!他暗自思忖,心下瞬间百转千回,已做了千万般设想。
却听得斐之年轻笑一声,笑声轻而爽朗,倒是透着些快意,末了又停下轻叹一声,似是含了些怀念。他道:“贤侄倒真是傅家人。”
这话倒是让傅瑜有些莫名其妙了。不过好歹也是让他知晓斐之年对自己的态度友好了些,毕竟刚说的第一句话这人还唤自己傅二郎君,此时却是唤自己贤侄了。傅瑜心下虽有疑问,却还是镇定自若道:“瑜是阿爷之子,当然是傅家人。”
“你方才心下定是在想,我该如何考量你。”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却是斐之年慢悠悠说的。
傅瑜倒是不意外,毕竟斐之年何许人也,听傅骁傅瑾的语气,他是个人精中的人精,文臣中的战斗机,看穿自己的心思也没什么。傅瑜心下是一点也不怕的,只应了一声是。
斐之年继续道:“看你方才忐忑不安的模样,眼神乱飘,指尖微颤,这上好的碧螺春只囫囵两口便喝完了,我知你是在想,自己才疏学浅,若我出个作诗道赋的题,想来定是难题。”
傅瑜忙道:“诗词歌赋是要作的,我前些日子便在府上润色了几篇,勉强过得去,也好拿来……”交差。
斐之年轻笑一声,却并非嘲笑,傅瑜听着倒有些欢畅:“你的文采有几分,我心里是有数的,便是你润了色的诗词歌赋,拿过来也不过一团糟乱。”
傅瑜心下微囧,暗道老丈人是真没给他面子,一时尴尬的拿手去摸白瓷杯。
“不过……”斐之年微顿,又道:“诗词歌赋又不能治国平天下,我可以不要求你才高八斗,你是四甲榜首便也够了。”
傅瑜心下稍安,实没想到这水的不能再水的四甲榜首也能得斐之年的眼,又听得斐之年冷嘲道:“你心下莫要多想,四甲榜首委实不是什么好名次,只不过听着好听。你是真腹内草莽,学识这方面,拿阿凝与你作比较都是抬高了你,你连阿凝身边的白芷尚且不如。”
傅瑜已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一时心下有些自暴自弃,真想当中问他为啥把独女嫁给自己,但尚还有一丝理智存在,便没有问出来。
斐之年继续道:“岳丈考量女婿,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我不考量你的文采。”
傅瑜暗想,难不成要考量他的武功?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
斐之年道:“傅骁的儿子,我是信得过的。贤侄文采……尚可,武艺算得上一帮世家子的佼佼者。”这话说出口,便让傅瑜心下熨帖不已,心道恐怕回去还是得跪祠堂,他是要真拿傅家自傲的枪法来讨好老丈人了。
却又听得斐之年道:“只是我府上是文臣府邸,不得校场武器,今日恐是不能。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你按实回了便是。”
傅瑜心下稍安,他抬头看了斐之年一年,却见他正襟危坐,眉宇间有些疲累,心下一紧,幸而眼角余光便瞥见了金圆,便提了荆克寒的画出来。
斐之年果真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了,两人凑近,展开那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