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昂贵的钢琴被砸得稀烂,地面落满了各种物体的残骸,蒋云亲眼目睹了说话细声细气的霍蔓桢在蒋丰原脸上重重抽的那一巴掌。
他们吵得歇斯底里,谩骂、攻击,肿着半边脸的蒋丰原动手扇了回去,怒吼声中,蒋云听到了只只的名字。
“我警告过你很多次,”蒋丰原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是你把那个小畜生带回来的!你自己发病了被咬怪的了谁?今天处理的是那只狗,信不信我下一个处理的就是你!”
“你敢!”
“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低三下四地求我父亲把我嫁给你……蒋丰原,你过河拆桥,迟早遭到报应!”
霍蔓桢的尖叫声持续了几分钟,蒋云想去拉她的裙角,却被她失手推倒在地,她似乎没有注意到摔倒的蒋云。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妈妈”秾丽的五官因怒火扭曲变形,好像故事书里褪下面具的恶魔。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凄厉尖锐的嗓音刺痛了蒋云的耳膜,他无法想象,像霍蔓桢这样温柔的女人为什么有勇气握住一块碎裂的玻璃片,义无反顾地朝她丈夫的心脏捅去。
滴答,滴答。
霍蔓桢的手心被锐利的边缘划破,她的血和蒋丰原的血交融混杂,落了一滴在蒋云唇边。
眼泪滴落前,蒋云先尝到的是血的味道。
梦的结尾,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霍蔓桢。
蒋云拉着她的手腕,很快的,霍蔓桢甩开了他的手,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要叫我妈妈,”她拉低帽檐,冷淡道,“蒋云,我不是你妈妈。”
“可是……”
为什么。
隔着车窗,蒋云不舍地凝望着霍蔓桢的侧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他哭岔了气,磕磕巴巴地说妈妈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徐姨牵着他后退了一步,轿车发动,霍蔓桢没有同他道别。
这一年,蒋云失去了他最爱的小狗。
也失去了他的“妈妈”。
是不是真的有人会一无所有?
这个问题,蒋云不止一次地在心底这样问自己。
他拖着行李箱买了一杯咖啡,温热的杯身平衡了他的体温与机场空调的温度。
距离登机仅剩半个小时,蒋云接到了魏疏的电话。
“好好好,蒋云,这么大的事瞒着不跟我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电话里,魏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连串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丝毫不给蒋云说话的机会。
蒋云嗓子难受,稍稍偏头咳嗽几声,魏疏的审问戛然而止。
那边沉默几秒,问道:“生病了?”
“没事,小感冒。”蒋云喝了口咖啡。
“你不要骗我。”
魏疏拿远手机喊了一声“妈”,紧接着说道:“我跟你说蒋云,我妈就在边上,你骗谁都骗不了我们魏院长。你最好如实交代!”
“……”
前世被魏淳亭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蒋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诚实道:“好吧,我有一点发烧。”
“多少度?吃药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变成魏淳亭。
“三十七度八,”蒋云乖乖喊魏淳亭干妈,报上他出发前吃的感冒药,“我没事呢,再过几天估计就好了。”
“少来这套。”
魏淳亭不像魏疏那样好糊弄。
她与海京几家公司的掌权人来往密切,兴许早就知道他即将被派往冀西的事。
“冀西那边昼夜温差大,要注意保暖,”魏淳亭叮嘱道,“你没有烧高,有些药不能乱吃,待会儿我发一份清单过来,上面详细记了常用药的注意事项和计量。”
“夜里容易烧高,你自己当心着点。”
魏淳亭顿了顿,声音哽咽:“又不像在海京,出了事有人照看着。那么远的地方,蒋丰原怎么狠得下心……”
怎么狠不下心呢?
蒋云无奈地轻笑一声。
“干妈。”
他不想听魏淳亭哭:“不会在冀西呆太久的,我很快就回来了呢。听说那边特产挺多,到时候捎一份给您。”
“小云,”很难想象,魏淳亭那样无懈可击的坚强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我很抱歉……你被分派到冀西这件事,尽管我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但我无能为力。”
让蒋丰原改变主意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没有人帮的了他,蒋云在一开始就不抱任何期待。
“别这么说。”
蒋云道:“能接到这通电话,我已经很开心了。”
至少,他离一无所有还差一点点,他并不是独自一人。
耳边传来一阵杂音,过了会儿,电话那头又换回魏疏。
“衣服带够了吗?”
蒋云:“满满当当一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