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这里特有的。”郁白笑着说,“而且在我们国家,一般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之间才会拥抱。”
“亲近?”
“嗯,就是朋友、家人……这些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
他说得随意,目光望着又在斗嘴的两个同伴,却不曾留意到,身边的男人听得很认真。
像学围棋一样认真。
兢兢业业的银色电梯去楼上晃了一圈,载下来几个执着等待了它许久的楼上住户。
“今天这个电梯怎么在一楼停了这么久?”
“不知道啊,可能又故障了吧,唉,下午旁边那部才刚坏呢!”
“真是的,接二连三出问题,物业也不知道管管,别是谁给搞坏的吧?”
表情困惑的住户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着,从轿厢里出来。
一脸若无其事的棕发青年、仿佛在沉思的蓝眼睛混血儿、无声狂笑的肌肉男、佯装咳嗽的驼背小男孩,与他们擦肩而过,默默地走进电梯。
电梯抵达十一楼,几人一起前往1104室。
严璟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郁白身后去。
“不会真要靠我吧?她爸长啥样啊?”他小声说着,同时往自己手臂上比划,“不会是那种胳膊上全是纹身的大哥吧……”
郁白倒是叫来过这样的大哥收拾这个人渣。
其实对方只是个看上去随处可见的普通人,但在对待女儿的时候丝毫不像普通人那样顾念亲情,甚至连基础的同情心都没有。
郁白说:“不是,你应该一拳就能干倒他。”
袁玉行很不屑地瞪了严璟一眼:“你刚还说自己练得好呢,怎么这点胆子都没有!”
“哦,那等会儿袁叔叔你来……”
郁白没管身后的小声交谈,在1104室门口站定之后,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敲响了门。
门后传来一声很正常的回应:“谁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门打开,出来一个穿着拖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
在对方疑惑的目光里,郁白先开口,尽可能保持了一点礼貌:“何西的爸爸吗?”
“是我,你哪位?”
“我是何西班里的老师,有点事需要找她。”
郁白的这个理由很不走心,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并不会在意。
“老师?”他有点意外,“你等一下啊。”
接着,他满不在乎地往屋里喊了一声:“何西,出来!你老师来了!”
郁白能闻见这人身上淡淡的酒臭味,即使此刻的神情看上去尚算清醒,但这股难闻的味道像是已经烙在了这间屋子里。
何西的父亲等待女儿过来的时候,目光扫过郁白的面孔,语气随意道:“老师能染头发啊?你们学校管得挺松哈。”
郁白没有说话,视线直接越过中年男人的头顶,在这个到处乱糟糟的家里寻找着小女孩的身影。
首先,他的发色是天生的。
其次,他真的很不想理这个人渣。
何西的父亲又看到了他身后的三人,眼珠子转了转:“哦,不止一个老师啊,还带了个小朋友,是要去补课啊?”
同样没人理他。
蓝眼睛的老师面无表情,身材很壮的老师十分安静,矮矮的小男孩则一脸防备地瞪着他。
屋子里也没有传来女儿的回应。
一片怪异的寂静里,中年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叹气道:“她不知道在房间里干嘛。”
然后,他朝郁白笑了笑:“老师,我去叫她。”
说完,中年男人转身往屋里走去,脚步声懒散拖拉,在地砖上摩擦出一道道钝钝的声响。
“何西,快点出来,老师在等你。”
严璟从郁白身后探出头来,忍不住小声道:“怎么回事,他看着居然挺正——”
常字还没出口,屋里猛地响起一阵突兀的拍门声,吓了他一跳。
随之而来的,还有异常刺耳的咒骂声。
“你他妈的躲在里面干什么?”
像是在外面受了气的中年男人重重砸着女儿的房门:“现在就给我滚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惊惶又稚嫩的声音隔着门远远传来:“……爸爸对不起!我马上出来!”
可她父亲似乎并不解气,充满暴戾之色的目光在四周摆放混乱的物件里四处搜寻着。
下一秒,他动作熟练地操起一根晾衣杆,用它叩了叩门。
他站在门口,又笑了一声,催促道:“快点,老师该等急了。”
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里,郁白等人都有些短暂的愣怔。
小女孩的房门传来即将打开的动静,把手慢慢转动,而候在门口的父亲慢慢举起了握在手里的晾衣杆。
坚硬的长杆在粗糙的掌心里轻轻掂着,叩在门板上,发出隐约的清脆声音,仿佛随时会落在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