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不要去想那些……
加尔文垂下眼帘躲避着“红鹿”的视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干巴巴地继续背诵着自己的台词,就好像他完全没有因为“红鹿”的怪异而感到毛骨悚然一样。
“‘如果人犯了罪,我们有一位与父同在的辩护者,就是那义者耶稣基督,他为我们做了挽回祭。’也就是说,如果你真心的懊悔,真诚地用自己的新去懊悔并且为你所犯下的罪过忏悔,你可以向上帝展示你的真心悔罪,你对那些罪恶感到遗憾和痛苦,那么……”
“我很后悔。”
“红鹿”打断了加尔文的话。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后悔,我非常的,非常的后悔。”
“红鹿”的眼眶红红的,背脊佝偻,他的声带充血,说出来的话异常沙哑。
他倾泻出来的情感是前所未有的真实。
他从未如此后悔过自己的行为——他不应该被抓住,他不应该为了那些无聊的取乐而让自己落到这样狼狈的境地。如果可以,“红鹿”发誓自己一定会以最体面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天使”面前,而不是身穿着橘红色的囚服,头发油腻——哦,老天,被从牢房里带出来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洗脸。
光是想到这个,“红鹿”就感到无比的懊恼,脸颊因为强烈的羞耻而变得通红。
不得不说,“红鹿”现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真的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真心悔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加尔文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却更加想要离他远一点。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像是发酵的面团一样开始在这个房间里膨胀。
“忏悔并不代表你能为你犯下的罪开脱,我将代表上帝宽恕你,迷途的羔羊,但是你得到的宽恕是因为上帝希望你能通过忏悔重新与他建立联系……”
“红鹿”在加尔文毫无感情,节奏急促的告解中慢慢的靠着金属的禁锢门跪了下来。
这样并没有空隙的铁门下半部分就能掩盖住他身上那丑陋的,不合身的囚服。
“我痛恨我的罪。”
“红鹿”满怀诚意地说。
“我冒犯了你……”他的眼睛直愣愣地对准了加尔文,加尔文忽然发现在光线下对方的瞳孔颜色发生了新的变化,现在他的眼睛看上去像是淡绿色的玻璃珠,“我简直罪孽深重,是的,我罪孽深重。”
杀人犯先生痛苦地重复着,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囚服还有没有洗过的脸,哦对了,还有没有打理过的发型,就像是地狱的火附着在他的身体之上燃烧。
他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留出眼睛在他那细长而有力的手指缝隙中朝外望去,而他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加尔文哪怕一秒。
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红鹿”怪异的举动让加尔文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凝滞,原本通过反复背诵深深刻印在脑海中的祈祷词就像是像是被海浪冲刷过的沙堡一样分崩离析,他的说话声变得磕磕巴巴,在连续第三次重复了同一个句子的后半截后,他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冷哼声。
那是丹尼尔·莱特的警告。
加尔文感到自己的翅膀再一次地扬了起来,他的整个后背就像是插满了细细的玻璃纤维刺一样刺痛。他想要振作一些,然后他张开嘴,说了一个单词“上帝”。
接下来是什么来着?
加尔文保持着嘴唇微张的状态愣在了原地,一阵慌乱涌上了他的胸口,他感到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汇集在了一起,慢慢的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下一句是……
下一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觉得丹尼尔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种让他生理性绷紧身体的视线,而这让他的背更痛了。
“我恳请你宽恕我。”
“红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加尔文的话头,他朝着丹尼尔·莱特的方向飞快的瞥了一眼,淡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那个男人的脸。丹尼尔·莱特忽然打了一个寒战,他皱着眉头将注意力从加尔文的方向转移到“红鹿”的身上。
刚才是那个人在看他吗?丹尼尔有些不太确定,当他看向“红鹿”的时候,后者已经虔诚地将额头搭在了禁锢室的铁门上。
年轻男人优雅的声音回响在冰冷的房间里。
“我知道我犯了严重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丹尼尔·莱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太确定“红鹿”之前是否是用这种方式说话的。
“红鹿”在说话的时候,声调呈现出一种异样的优雅,他的声音里溢满了关切,每一个音节都带有特殊的韵律,像是在咏叹一首甜蜜的情歌。没错,“红鹿”是在对加尔文进行最后的忏悔,可是他那目光莹莹的模样配着特殊的说话腔调却让整个场面像是一场恶心的腻人调情。
丹尼尔无意识的向下扯着自己的嘴角,手持摄像机的塑料壳在猛然加强的手指力度下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有条小小的毒蛇爬上丹尼尔·莱特的心脏,他猛然开口朝着加尔文开口: